【工作】聽到華語教學的常見三種反應|能說中文=能教中文?
每次提到研究所念的是「華語教學」時,聽者常見以下三種反應:
一是「哦?那你的英文一定很好!」;二是不太懂「華語」教學的意涵是什麼;還有一種是不理解「教中文是門學科」。
聽到第一種反應時,我都會說沒有、沒有,除了英文是真沒特別好之外,其實也逃避著嘗試解釋:「教華語不一定要靠其他語言」,以及「比起英文,當地語言更重要」這兩件事。
其實,教一門語言不一定需要仰賴學生母語或其他語言的幫助,這點只要想想台灣盛行的雙語幼稚園或外籍教師的英文課就能夠理解,家長們不就是看在教師會全英文授課的情況下,前仆後繼地將孩子送去學英文,那為何學中文就不能全中文上課呢?
當然,這裡必須要將學生特性也納入考量,學生為兒童時要全目標語 (Target Language) 教學,學生的反彈可能不會太大,因為孩子們對於模糊的容忍度較高,藉由進行一些富含語言學習成分的活動就可以讓孩子沈浸在遊戲中,語言成了能夠玩遊戲的工具。
相對地,因為成人已經形成一套自己的學習方式,認知也發展健全的情況下,可能會希望掌握自己要學習的東西,因此剛開始上課就全目標語對教師的挑戰是極高的,沒設計好教學進程,可能會讓學生挫折感極大。但這並不代表,全目標語教學是做不到的,只是意味著,教學經驗、安排教學內容與教師課堂用語等教師專業會大幅地影響學生的學習動機。
還有一個因素也會影響能否全目標語教學:環境。狹義的環境指的是教學場所的政策走向,可能依學校或組織而有變化;廣義的環境指的是學生所處的語言環境,在台灣學中文與在瑞士學中文的差別在於,學生處於目標語環境與否。台灣是個學生即使離開課堂,生活中還是能接觸中文的環境,這就是目標語環境,而瑞士則相反,學生離開課堂極難接觸中文。通常在目標語環境下,全目標語教學的可能性大一些,但誠如上述,環境的因素、學生的特性以及教師的專業都能增減推行全中文教學的可能性。
因此大多時候我實在懶得說明這些,就順水推舟地過了。:D
針對第二種回應,通常我會再補上一句「就是教外國人中文」,聽者大概就能理解。不過,這麼說其實不夠精確,精確地說,是「教母語非華語者中文」。這兩句話有何分別呢?「母語非華語者」就是母語不是中文的人,但這樣的學習者並不一定是外國人,比方說因結婚定居於台灣的外籍配偶們,可能是來自印尼、越南、日本、韓國,甚至是烏克蘭、俄羅斯等等,可能對一些人來說,他們還是外國人。那麼,再舉其他例子,像是跨國籍家庭的子女生長於台灣,並非外國人,但他們母語可能不是中文 (在偏鄉,家庭語言環境是閩南語加上外語,或者是客語加上外語 ),或者是早年失學的爺爺奶奶,他們母語可能是閩南語或日語,又或者是各族原住民。從上述例子可以看出,後者的說法涵蓋的族群比較廣泛。
思慮縝密的讀者可能會有個疑問是,移民子女、失學爺爺奶奶與原住民都住在能接觸到中文的環境中,他們的中文畢竟不像外籍學習者是從零開始,是這樣沒錯,因此,中文教學在這些族群上又各是不同的議題,這裡暫且按下不表。單從語言學習的角度來看,雖然接觸得到中文,但中文對他們而言不一定是母語,就是華語教學的目標學生群。
至於第三種回應,則是來自於一種迷思:能說中文就能教中文。
這種想法完全忽略了學習歷程的巨大差異,孩子學語言是天天聽、天天說,慢慢摸索在錯誤中學會的,等到學齡年紀時,聽說的基礎都有了,從而在這基礎上持續發展,同時建立讀寫能力;但母語非華語者並不是這樣的,他們對中文這語言有聲調、哪四個聲調可能都不知道也無法分辨,按照母語教學的方式去教非母語者,會讓他們立刻打消學習中文的念頭的。
母語者可能從來沒想過:「開心」跟「高興」在用法上有什麼不同;「一隻魚、一尾魚、一條魚」使用的場合有沒有差別;「我不想跟你做朋友」跟「我沒想跟你做朋友」的「不、沒」造成的語意上的細微差異;「下雨了」跟「下了雨」又有什麼區別。但這些都是華語非母語者在學習過程中會提出的問題。其實,念了這門學科,才會知道「學怎麼教中文」可比「學會說中文」困難多啦!教人學會一直都比自己學會這件事難啊。
希望這篇文章能讓對華語教學不甚了解的長輩朋友們,對這學門的內涵有進一步的認識,並非真的只是一句「教外國人中文」這麼簡單,語言教師要學習、面對、處理的議題其實也很複雜,若真想了解,可以從最近教什麼樣的學生作為話題的開頭入手,老師們應該都很樂意聊聊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教學經驗滴。:)
留言
張貼留言